多年來,王軍(化名)活得像冷血幽靈一般。
沒人知道他內(nèi)心是怎么想的,他常用化名,沒有身份證,常年不回家,回家也“不講一句真話”。1995年妻子離家出走后,王軍把兒子“送”去河南伊川縣,換來五千塊錢,從此開始拐賣與躲藏的人生——
他一邊打工一邊尋找兒童下手,利用親戚、工友的不設(shè)防,去他們家里吃喝玩住,然后拐走他們的孩子,賣到伊川縣。
二十多年來,王軍輾轉(zhuǎn)陜西、河南、甘肅等地逃亡,曾無數(shù)次設(shè)想過被警方抓捕,直到2017年4月12日,他身穿迷彩服,頭戴安全帽,在陜西鳳翔縣一處建筑工地落網(wǎng)。
追捕他的陜西省彬縣公安局調(diào)查發(fā)現(xiàn),1997年至1999年間,王軍先后拐賣了4名兒童,而此前他就曾因拐賣兒童被判刑七年。民警說,在拐賣案中,只有孩子找到親生父母才能確認(rèn),因此還無法確定王軍實際拐賣了多少人。
連環(huán)作案
陜西省蒲城縣劉家溝村,王軍來到景小俠家時,穿一身西服,扎著領(lǐng)帶,肩上挎著一個皮包,那是1995年的重陽節(jié),王軍說從延安打工回來,順道過來看看妻姐景小俠和妻姐夫劉宏軍。
景小俠對這個妹夫印象不佳:好穿著,嘴巴也滑溜。但總歸也是親戚。
第二天早上,劉宏軍上工去了,王軍說要帶侄子去買方便面。景小俠當(dāng)時在屋里燒飯,沒有多想,胡亂應(yīng)了一聲“好”,王軍就這樣帶走了三歲的劉江,走的時候,王軍的皮包還放在景小俠家里的縫紉機(jī)上。
景小俠后來翻開皮包,里面只有一把牙刷和一條毛巾。
劉江被帶走時,穿紅色的上衣,藍(lán)色的褲子,紅色的布鞋,景小俠清晰記得。她不相信王軍會拐賣自己孩子,和丈夫劉宏軍跑到王軍老家陜西省乾縣紫遙王家村尋子。王軍三嫂劉鳳(化名)回憶,景小俠夫婦在家門口 “坐了一天一夜”,但王家人都不知道王軍去了哪兒。
正當(dāng)劉宏軍發(fā)瘋似的找兒子時,王軍把侄子劉江賣去了河南伊川縣城關(guān)鎮(zhèn),之后又開始四處尋找孩子拐賣。
二十年前,王軍曾帶著小孩來村里賣,有一次就坐在她家的這張沙發(fā)上。
1997年10月某一天,池均錄在去彬縣火石咀煤礦上班的路上碰到曾經(jīng)的工友王軍,對方說他好幾天沒吃飯了,池均錄看他可憐,就帶他回自己家里吃飯。
當(dāng)天晚上,王軍和池均錄、池的三個兒子睡一個炕上。“就睡在這,”20年后,池的妻子李霞霞指著家里的炕說,“我們做飯給他吃,找地方給他睡,他把我孩子拐走了,我恨死他了。”
第二天早上,池均錄去上班,王軍把池的第三個兒子——六歲的池三洋偷偷帶走了,走的時候李霞霞正在屋里煮面,王軍跟她說帶池三洋去買東西。
拐走池三洋一個月后,王軍又跑到陜西寶雞隴縣,遇到一起打過工的張紅耀,到張紅耀家里住了幾天后,他稱想回家但沒有路費,張紅耀當(dāng)場給了他十塊錢。
第二年收麥子時節(jié),王軍又來到張家,此時張紅耀去了新疆打工,王軍在張家住了一個晚上。第二天早上,張的妻子李桂珍去地里割麥,家里的婆婆給王軍做早飯時,王軍把張紅耀兒子張少峰帶走了。
張紅耀女兒當(dāng)年告訴母親,她親眼看見王軍把弟弟帶走了。李桂珍后來又聽村里的割麥人說,一個陌生人把她的孩子帶走了,過村口的橋時,張少峰哭喊得非常厲害,但割麥人以為陌生人是娃的舅舅。
兩年后,陜西寶雞隴縣刑警隊的人告訴張紅耀,王軍被抓住了,張紅耀和妻子燃起了希望,但看到警方帶來的孩子后,他們覺得不像是張少峰,“當(dāng)時還采血鑒定了,后來就沒有消息了”。
其實,他們當(dāng)年見到的孩子,也是被王軍拐賣的孩子之一,但并不是張少峰。直到2017年7月,彬縣公安局才通過王軍和中間人的口供找到張紅耀的兒子張少峰。
1995年,被拐走了兒子的劉宏軍來到蒲城縣公安局報警,后來他和妻子景小俠找遍了周邊省份,甚至還去了內(nèi)蒙古,但凡攢夠一點錢就出去找,這樣持續(xù)了十來年,也沒有結(jié)果。劉宏軍郁郁難解,后來得了腦梗,整日待在家里垂頭喪氣。
大約十年前,劉宏軍和景小俠離婚了。
拐賣者
1986年的某一天,景小俠父親景鐘(化名)和王軍同一天出獄。
二十多年前,景喜俠穿軍裝拍了一張黑白照,是家中至今保留的唯一一張她的照片。
景小俠母親李紅玉(化名)說,景鐘當(dāng)年因為賭博,遇到“嚴(yán)打”被關(guān)監(jiān)獄三年,王軍則不知因為什么進(jìn)的監(jiān)獄。他們一同出監(jiān)獄后,王軍沒有直接回家,跟著景鐘來了景家,并看中了景小俠的妹妹——景家三女兒景喜俠。
景喜俠那時不到18歲,亭亭玉立,是村里許多少年的夢中情人。
王軍每天往景家跑,今天提幾包茶,明天送幾袋棗,甚至還給景喜俠哥哥景呆平送過衣服,景呆平至今記得,“衣服很好,是兩件灰色的夾克”。
王軍講究穿著打扮,一點都不像是農(nóng)村人,“哥哥姐姐嬸嬸叔叔”叫得很甜。不過景家人看不上王,覺得他坐過牢,而且油嘴滑舌,脾氣也不好。
那時候,景喜俠在彬縣一家食堂做事,王小軍便跟去那家食堂做事,最終兩人走到一起。
“家里人都不愿意他們在一起。”李紅玉說,女兒個子不高,但脾氣倔,因為跟王軍的事,經(jīng)常被父親打罵,“老漢讓她這輩子都不要回家了”。
1990年,景喜俠跟著王軍走了,沒領(lǐng)結(jié)婚證也沒辦酒席。
王軍的父親過世后,他和八十歲的母親一起生活,土坯房子破敗凋零之際,王軍終于把景喜俠接回了家里。王軍的三嫂劉鳳記得,王軍穿著皮鞋西裝,景喜俠擦口紅穿長裙,這樣的打扮在村里很少見。
劉鳳說,王軍很早開始坑蒙拐騙,而且講話不真,但對妻子景喜俠很好,“她要什么就買什么”。
第二年,景喜俠生了一個女兒,取名王巖君(化名),三年后,又生了一個兒子,叫做王宏亮(化名)。
孩子出生后,家里入不敷出,兩人開始吵架。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,王軍迷上了打麻將,“有時候打三天三夜……我那時欠了九萬多,每天都有人催我還錢。”而劉鳳記得,有一次,來人威脅景喜俠,拿著刀子晃來晃去,“挺嚇人的”。
1995年春天,景喜俠突然離家出走,那時家里正好在種玉米,王軍從地里干活回來,發(fā)現(xiàn)妻子不見了,半歲的兒子趴在床上大哭。
22年后,景小俠向澎湃新聞回憶說,妹妹景喜俠和妹夫王軍好了幾年后,開始不停地吵架,景喜俠好幾次離家出走,有一次,還跑到她家住了好幾天,后來被王軍接了回去。
最后那次,景喜俠沒有聯(lián)系任何人,像突然從人間蒸發(fā)了,她再沒回王家看過自己的兒女,也沒有回娘家看過自己的老父母。
但失去妻子的王軍堅持認(rèn)為,是妻姐景小俠和她丈夫劉宏軍拐走了他的老婆,他一直心存怨恨。為報復(fù)景小俠,幾個月后,他拐賣了景小俠的兒子劉江。
早幾年,王軍還沒有結(jié)婚時,在洛陽的一個工地上打工,聽說有人想買孩子,便跟著那人去了一趟河南伊川縣,他知道拐孩子違法,但抵擋不住來錢快的誘惑。
當(dāng)債臺高筑時,他想到賣孩子還賭債。第一個被他“送”走的就是他的親生兒子。
那是景喜俠離家出走后。有一天,兒子王宏亮哭得厲害,劉鳳給孩子擠了羊奶,他死活不肯喝。王軍一把搶過孩子,說要帶回去讓他媽喂。
王軍并沒有把兒子帶回家。他抱著大半歲的兒子出門時,沒人知道他的心情是怎樣的,他坐汽車,轉(zhuǎn)大巴臥鋪,再轉(zhuǎn)汽車,花了五六個小時,一百多塊錢車費,把兒子送去了伊川縣。幾個月后,王軍一個人回家了。
22年后,澎湃新聞再問起坐在看守所里的王軍,兒子送到哪兒去了?他面無表情地說,給兒子找了個好人家,他過好日子去了。
他不愿回應(yīng)兒子的去向,也否認(rèn)“賣”了他,只說“拿了五千塊錢送給別人養(yǎng)”。
“你后來去看過兒子嗎?”
“當(dāng)時說好不能去看。”
“你舍得嗎?”
“……等我年紀(jì)大了,到時候再去看他。”
“他到時候會認(rèn)你嗎?”
“那就是他的事了。”
22年間,王軍的妻子景喜俠也杳無音訊。她的母親李紅玉坐在自家門口,盯著墻角的菊花嘆息:“喜俠啊,22年了,你爸都死了10年了,你媽我都77歲了,回來再讓我看一眼吧!”
她握著一張黑白照,照片里的景喜俠,二十來歲,剪著短發(fā),穿一身軍裝,戴著個軍帽,顯得青春靚麗,這是家里保存的唯一一張她的照片。
沒人知道她現(xiàn)在在哪兒,“恐怕早已改變了模樣吧?”
前科
王軍送走親生兒子的行為讓家人震驚,他的大哥二哥從此不再理他。
2017年,彬縣池均錄家,還是二十年前的模樣,一棟老式的土磚房。
2017年底,72歲的大哥王開平談起比他小近二十歲的弟弟,氣憤又無奈地說,王軍從小不聽話,成家后就不再管他了,而且是想管也管不了了。
王軍小學(xué)沒畢業(yè),十幾歲開始在外面“混”。小學(xué)同學(xué)李聰(化名)記得,因為從小頑皮,王軍經(jīng)常被父親和哥哥吊在樹上打。
用兒子換了五千塊后,他開始每天吃喝玩樂打麻將,很快就把這些錢用完了。于是他實施計劃,拐賣妻姐景小俠的兒子,而且至今聲稱對此“不后悔”。
那一段時間,王景兩家亂成了一團(tuán),三哥王定平找不到弟弟王軍,便跑到景家來要侄子;劉宏軍找不到妹夫王軍,則跑到王家來要兒子,而王軍卻在不停地往伊川縣跑。
他每去一趟前,都會先打電話談好價錢,然后再帶孩子一起過去。王軍說,上世紀(jì)九十年代,男孩一般賣到五千塊錢,女孩三千塊左右,也有男孩賣八千或者更好的。為了讓這些拐走的孩子不哭不鬧,他會給他們一路買吃的和玩具。
王軍稱,他當(dāng)年的聯(lián)系人叫任?,F(xiàn),在伊川縣城關(guān)鎮(zhèn)大莊村開了一家電焊鋪。
2017年的初冬,這家店電焊鋪還在,只是大門緊閉。 任寶(化名)在電話那頭說,他只見過王軍一次,二十多年前,王軍帶著孩子來找妻子方青(化名),站在電焊鋪門口,他和王軍并沒有說話,那次之前之后他也再沒見過王軍。
1999年1月,王軍到甘肅省涇川縣高坪鎮(zhèn)聯(lián)系蘋果收購生意時,以“找父親買好吃的”為借口,將一個小女孩騙到伊川縣城關(guān)鎮(zhèn)任保現(xiàn)家中,以2100元賣給任?,F(xiàn)和方青衣夫婦。
幾天過后,小女孩被解救,王軍被逮捕,后被涇川縣人民法院判刑七年,2004年提前出獄。
王軍被抓后的第二年,任寶因拐賣兒童14人,被洛陽市中級人民法院判處無期徒刑,后于2016年12月減刑出獄。
“幽靈”
如今,坐在看守所里的王軍聲稱,記不清賣了多少個孩子。他一會說三個,一會又說四個,“現(xiàn)在公安不是只找到四個嘛”,他狡黠地笑了笑。
1998年10月,乾縣大楊鄉(xiāng)楊康明在家蓋房子,因一個人忙不過來,去縣城人力市場找了個人幫忙,不巧那人就是王軍。
王軍干了十幾天,說家里有事,結(jié)算完工資就走了。三天過后,他返回大楊鄉(xiāng),接走了上學(xué)路上的楊康明之子楊林(化名)。
楊康明報案后,乾縣公安局帶楊康明到彬縣、涇川縣等地尋找王軍,一年后在甘肅柳湖監(jiān)獄找到了他,把兒子楊林解救了出來。
景小俠卻沒那么幸運(yùn),當(dāng)她得知消息找到柳湖監(jiān)獄時,王軍早已經(jīng)減刑釋放了。
2004年,王軍出獄后,在彬縣、乾縣、咸陽和西安等地游蕩,盡管離家只有幾個小時的車程,但他很長時間都沒有回去過,更不敢去當(dāng)?shù)嘏沙鏊霊艏?/p>
王軍隱姓埋名,化名為王聰,在外地自己吃自己住,“一年能賺一萬多塊錢”,有時他也回家轉(zhuǎn)上一圈,看一眼母親和女兒王巖君,最多待一個晚上或幾個小時,一般選在收麥子種麥子時節(jié),他說這個時候,家里都忙碌,公安局都放假。
王軍兒時玩伴謝宏(化名)有十幾年沒有見過王軍,他說村里年紀(jì)大的人,都知道王軍坑蒙拐騙;年紀(jì)小的人,都不認(rèn)識他。而劉鳳說,王軍坐牢坐多了,在獄中結(jié)識了許多人,但他誰都不信任,對誰也都不說真話。
2006年冬天,王軍的母親過世后,他的女兒王巖君跟著大伯王開平生活。王開平說,侄女恨他父親王軍,“他們都不說話”,王巖君只上過小學(xué),幾年前嫁到隔壁縣后,總共才回來過一次。
王定平看王軍四處躲藏,也曾叫他去自首, “自首不可能,自首我一生就完了”,他對澎湃新聞回憶,想了一會他又說,“也想回去自首,但害怕后半生在監(jiān)獄里度過”。
2016年秋天,王軍打電話給三嫂劉鳳,讓她賣了家里的桐樹,“有六顆,可以賣兩千多塊錢”。王軍沒想到,根據(jù)這條線索,彬縣公安局先后奔赴西安市高陵縣、華縣華山監(jiān)獄、平?jīng)鍪辛O(jiān)獄、河南省伊川縣等地調(diào)查取證,查明了他的拐賣犯罪事實。
2017年4月12日,王軍在陜西寶雞鳳翔縣一建筑工地被抓,當(dāng)時他穿著工裝正在工地上和水泥,四個彬縣公安局民警走上前控制住了他。
“他一點都不吃驚,只提了一個條件,讓我們幫他結(jié)了錢。”辦案民警霍忠清說。王軍知道,這是遲早的事情。
認(rèn)親
2017年5月,在看到王軍落網(wǎng)的消息后,劉宏軍和景小俠再次去到彬縣公安局報案。
7月,彬縣公安局成立專案組,赴河南抓捕曾為王軍介紹買家的嫌犯方青和任寶夫婦。經(jīng)他們供述,最終找到劉宏軍夫婦的兒子和張紅耀夫婦的兒子。
10月13日,由陜西省公安廳主辦,咸陽公安局、彬縣公安局為幾個家庭舉行了一場認(rèn)親儀式。
四個被拐的孩子與親生父母團(tuán)聚,他們分別是彬縣池均錄兒子池三洋、乾縣楊康明兒子楊林(2000年解救回家)、寶雞隴縣張紅耀兒子張少峰和蒲城縣劉宏軍的兒子劉江。
陜西省彬縣公安局民警計西平說,拐賣案中,只有找到被拐的孩子,檢察院才能起訴犯罪嫌疑人,而王軍的親生兒子,至今都沒有下落。
池三洋被拐到河南伊川縣邑澗村,成了董龍(化名)。他回家認(rèn)親的那天,整個屋子都擠滿了人,“可能有一兩百人”,親生母親李霞霞說,他們都很高興,帶著兒子去看外婆外公,介紹家里所有親戚朋友,給兒子做他小時候喜歡吃的東西……
董龍認(rèn)了親生父母后,一家人拍了二十多年來的第一張合影。
圖為母親李霞霞拿著一家人的合影。
董龍被拐走時只有七歲,但他記得爸爸媽媽,大哥二哥……從前的屋子,從前睡覺的床……他跟李霞霞說起自己在董家的情況:那邊父母對他很好,從沒打過他,也沒罵過他,但他從小知道自己是抱養(yǎng)的,所以一直都想找親生父母。
以后怎么打算?他說,肯定是要回(親生父母)家的,也要待在河南家里這邊。
董龍在親生父母家待了三天,走的前一天晚上,李霞霞哭了整晚,但她說不想拖孩子后腿,也沒問兒子愿不愿意過來生活,因為覺得兒子在那邊過得很好。
據(jù)此前媒體報道,認(rèn)親儀式的那天早上,54歲的劉宏軍開著車從老家渭南蒲城趕往咸陽市,他的弟弟也開著車,一大家子浩浩蕩蕩一共來了11個人。“要讓娃風(fēng)風(fēng)光光地回家。”他說,還帶了當(dāng)年給兒子買的一件小大衣。
景小俠上前抱著兒子痛哭,但兒子有些木訥,一起吃飯的時候,景小俠不停地摸兒子。“我一點都吃不下,他走時我給他裝蘋果,他說他不要,我說你在外面要小心,出門要穿暖和,他都沒叫我一聲媽……”
景小俠至今想不通,兒子的心怎么那么硬,“我們是他親生父母啊!”
親生父母突然而至,劉江看上去茫然無措,他告訴景小俠和劉宏軍,等他想通了再叫他們“爸媽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