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提議在中小學校廢除集體備課,恐怕是“冒天下之大不韙”,會引起教師、校長、教育理論工作者的恐慌和強烈反對。畢竟,集體備課早已超越觀念和制度,成為學校的行為慣習,承載著“校本教研”“教師文化”的理想寄托。然而,走進中小學校,集體備課中的一些現象不容忽視:一些學科教師不足,導致集體備課有名無實;集體備課變成任務分工,成為“拼盤式”合作;個體“搭便車”現象嚴重,引發(fā)集體懈??;集體備課等同于聽課評課,就事論事,缺乏深度。凡此種種,大體可以概括為因“集體”有名無實帶來的“流于形式”,又或是因“備課”指向不明導致的“失之膚淺”,其結果自然是集體備課低效乃至負效。那么,集體備課的本義為何?因何走向異化?又該何去何從?
(資料圖片僅供參考)
何為集體備課:從體與制的關系中尋求
集體備課是一種制度化了的備課方式,其運行所依賴的“體”,亦即組織,是中小學普遍設立的教研組。探尋集體備課的本義,離不開對教研組性質與功能的澄清。我國1957年發(fā)布的《中學教學研究組工作條例(草案)》及其說明中,明確指出“教學研究組是教學研究組織”。由此可見,教研組有別于學校中其他組織機構的關鍵在于其“教學研究”的組織定位和功能擔當。
集體備課事實上是教研組運行的基本方式,是教研組的活動性存在。從這個意義上說,集體備課的準確含義就在于以集體的方式展開教學研究,從而改進教學。需要明確的是,這里的教學研究,其宗旨在于探究教學的一般法則,即“教學法”。教學法是考查學生、教材、教法等要素及其之間關系的法則,它既不是抽象空洞的“教學論”,又不是細枝末節(jié)、就事論事的具體方法,如讀寫結合、自學輔導之類。
當下人們對集體備課的批評,與教研組脫離了“教學研究”的本體功能不無關系,一些教研組幾乎成了學校用以上情下達的行政事務機構,這當然是十分明顯的異化;而另一些教研組盡管依然承擔著“教學研究”的職能,但其以集體備課為名義展開的活動,事實上變成了“寫教案”的任務分派,或是成為就一節(jié)課、一篇課文或某一項教學內容發(fā)表感受和意見的集體活動,因其“就事論事”帶來了不系統(tǒng)、無目的、少理論等一系列后果,自然會讓人產生“流于形式”和“失之膚淺”的感受。
對這些現象的分析,我們不能簡單地將矛頭指向教師。雖然教師有其能動性,但畢竟是囿于集體備課制度框架的群體。因此,想要探尋集體備課“淪落至此”的原因,還得從制度運行的環(huán)境中尋求。
為何異化:反思集體備課的制度運行邏輯
集體備課是學校教研組的活動方式,也是規(guī)約教師備課行為的制度。我們很難簡單定論一種制度的優(yōu)劣,畢竟立場、視角和標準不同,還有運行中也存在變異問題。從理論層面來說,集體備課依托教研組而存在,應當遵循“教學研究”的邏輯,旨在探索“教學法”的相關問題,澄清教學中相關要素的內在關系。而現實中,那些被人們指責為形式化、淺表化的集體備課,顯然背離了這一初衷。
集體備課的異化,很可能與學校中盛行的行政邏輯有關。從1957年發(fā)布的《中學教學研究組工作條例(草案)》及其說明來看,當時的“三不”規(guī)定(不把教學研究組作為行政組織的一級、教學研究組的任務不是處理行政事務、教研組長不是一級行政干部),恰恰說明了教研組在當時中國的復雜意蘊。但現實中,當下很多中小學的教研組確實被作為一級行政組織看待,教研組長也相應地被視為中層干部。由此,作為“教學研究”的集體備課,自然就與學校日常管理掛鉤,承擔教學任務分配、聽課、評課等事務性工作。當然,事務性工作雖然并不能成為教師進行“虛假”教學研究、使集體備課流于形式的理由,但是事實上為集體備課找到了可以向后一步的退路,更不必說各種針對集體備課的檢查、考核制度,會強化其作為事務性工作的邏輯。
集體備課的異化,還可能與備課中潛在的經驗邏輯有關。經驗邏輯是一個并不嚴謹的概念,但用以形容教師備課以個人經驗為主要依據,未嘗不可。備課中經驗的盛行,與我們教師教育中“教學法”的缺失不無關系。在教師教育中,教學論早已替代教學法,其“論”的屬性,決定了教學論更注重的是教學理論體系的構建,它與中小學教師備課時面對教材、探究教法的實際是脫節(jié)的。換言之,盡管教材作為中小學教師備課的主要憑借是眾所周知的事實,但教師教育中不僅沒有提供完整有效的、融教材和教法于一體的理論知識,反而虛化焦點,在“教教材”以外提出“用教材教”的空洞理念。由此導致的直接后果,就是教師備課不得不找范例、憑經驗、講感覺,脫離教材知識空談方法的現象比比皆是。個體如此,即使糅為集體,也不過是增強彼此之間的經驗印證和感覺復合,并不會使備課的水平發(fā)生質的飛躍。
集體備課的異化,大約還與備課中流行的技術邏輯相關。雖然很多備課,包括集體備課是依賴經驗、感覺在運轉,但這并不妨礙教師抱有通過備課為即將實施的教學提供“藍圖”的樸素愿望。因此,備課逐步窄化為“寫教案”,聚集于“怎么上”,而不是思考“為什么這樣上”。這就很容易讓教師將集體備課的焦點停留在瑣碎的“技法”層面,而不大考慮備課背后的普遍法則。在集體備課中,教師很少基于教材解讀去追問“為什么”,更不用提探析所教知識的性質會轉化為怎樣的學習結果、需要怎樣的任務活動設計以達成目標等普遍性問題。這樣“不講理”的備課,會造成普遍法則的缺位和對“怎么上”的技術崇拜,很容易滋生集體備課中的權威主義。爭論不休的共性對個性的抹殺問題,大抵上與此不無關聯(lián)。
何去何從:集體備課回歸實質的理想與現實
有關集體備課制度存廢的爭議一直存在。主張廢除集體備課的,列舉的原因多是形式化、阻礙教學個性等等;支持集體備課者的理由,大抵是智慧共享、同伴互助、教師發(fā)展之類。分歧所在,是形式與實質有別,更是理想與現實分殊。理想的狀態(tài),當然是回歸實質,回歸“教學研究”本義,但恐怕只能是一種理想。
集體備課要破除行政邏輯的支配,不僅要將教研組從學校一級行政組織的定位中解放出來,還要從教學專業(yè)性的角度,明確教研組長“領頭羊”的角色定位,實現從“管理者”向“領導者”的轉變。這意味著學校管理理念、組織架構、運行機制要發(fā)生相應的變革,讓教研組擁有能夠被保障的專業(yè)自主權,非行政力量可以任意干預。集體備課要破除經驗邏輯的主導,需要教師群體在集體增知賦能的基礎上,走向教學自覺,獲得更多處于“教學論”與“教學方法”中間地帶的“教學法”知識,從而能夠在教材與教法、對象與方法相統(tǒng)一的層面上,從一般法則出發(fā),思考如何教的問題。這是集體備課能夠彰顯智慧、促進共享的前提條件,意味著我們有必要反思教師職前培養(yǎng)、職后發(fā)展的取向問題。當然,還有不容忽視的技術邏輯。它幾乎滲透進了現代生活的方方面面。盡管對技術的興趣在人的多種興趣中處于底層,但同時也成了基礎。人們總會情不自禁地想著盡快找到“怎么做”的答案,卻并不熱衷于探討“為什么”與“還可能如何”的問題。這意味著教師應該有更高的追求,反思教學中師生的生存狀態(tài)。
現實遠比想象的復雜。中小學校中將行政與專業(yè)分而治之的,尚屬少數;教師教育中“教學法”的沒落由來已久;而崇尚“怎么上”的技術興趣,更在信息技術的肆意迎合中,消磨著教師的智慧及教學個性。當然,還有很多農村地區(qū)的學校和小規(guī)模學校,依舊面臨著“集體”無從組建的窘境。
在行政邏輯中,教研組應是不可或缺的,只要教研組存在,就必然有其“教研”的職責擔當,這決定了集體備課必將存在,廢除集體備課便不現實。但如果教師個體不備課,又或是個體備課缺少“教學研究”的自覺,形式化大約也是勢所必然的。一切,只怕還得從補“教學法”的課開始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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來源?|?本文刊于《教育家》2022年12月刊第1期,原標題《集體備課緣何“異化”?》
文 |?葉波 湖南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
金鴻 湖南省長沙市中雅培粹學校
編輯 | 朱怡穎
設計 | 朱強
統(tǒng)籌 | 周彩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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